章35 呼吸走百川-4-《帝国的黎明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李蕤所在那一圈有数十人,还未走近,便听见有人声传来,里面人正慷慨激昂说到“关中的工坊便是黄巢啖人之石磨,关东失地流民,困顿受其诱骗,役若牛马,数年下来便形销骨立。”

    赵行德走到李蕤身后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李蕤转过身来,一见行德,低声惊呼道:“元直!”他随即醒悟过来,向赵行德打了个眼色。赵行德亦拱手笑道:“不之客来访东严兄不在,孰料却在此处碰上了。”李蕤满脸笑意道: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!”伸手拉他入内。

    这数十人围拢的圈子当中站着两位文士,二人皆戴着紫纱罗巾,这是关东举子身份的象征。虽然儒服半旧,皂靴也有磨损痕迹,精神却很充足。正在高声讲话的那人白面有须,仪容丰伟,另一人面貌黑瘦,身材矮小,目光却炯炯有神。李蕤低声告诉行德,此二人乃是寓居长安的东人社士子,此番到敦煌乃是向五府陈情来了。而东人社乃是因为揭帖一案的牵连,寓居长安的大宋士子所结成的文社。

    赵行德站在人群中,只听那人缓缓道:“工坊四面皆筑墙垣,流民一旦踏入,日夜俱受人监视,无论是劳役还是吃睡,皆不得自便。每日三餐极肮脏粗陋,如猪狗食。所居之棚屋,拥挤不堪,春夏时节,病疫横行,死者无数,坊主仅仅以雇人拉到城外火化,骨灰也任意抛洒,连收敛的草席陶瓮钱也舍不得花。冬夜苦寒,亦不给取暖,工徒只能浑身“活埋”于沙土,上覆盖稻草以御寒。”

    言及此事,两位关东举子都脸现沉痛之色。和跟随铁骨军匆匆而过的赵行德不同,这批关东士子久居长安,逐渐现,在关中商会所自治的长安等地,工坊利用关东流人不解夏国制度之机,大肆诱骗和招揽关东无地的流民为工徒,横加压榨。听他们所说,赵行德才想起初至夏境时,在甄别流人之处,不少关东人来劝说老乡去工坊的。傅知仁还特意提醒他勿要信人劝诱。正沉吟间,却听那举子又道:

    “尤为过者,受采矿巨利所驱,矿主勒逼工徒开山钻井,罔顾性命,每年葬身于暗无天日之处者,难以计数,矿主不过将出事的矿坑草草封闭了事。甚至有奸商巨贾,与我大宋的通关胥吏相通,成百成千人诱骗过来关东,径自送入工坊为牛马。关中商会以工徒之血汗,累巨贾之重利,接交公侯,收买胥吏,积弊已久。现如今工坊里关东工徒已多达数十万之众,每月每日,皆有困顿病庾而死者,沦为他乡之鬼,令人不忍卒睹。”

    “竟有此事?”李蕤也赵行德一样,当初只在长安匆匆一过。长安占地广大,工坊区域则是城外在城外单独一片,除非被熟人领着去,便难以入内,亦难以知悉其内情。他乍闻此事,想来想来荫户皆有军士荫庇,又有护民官可以伸冤,商会和工坊多少会有所收敛,便忍不住出言问道:“如此胡作非为,关中地方,便坐视不管么?”

    那讲话的举子还未回答,旁边黑瘦的那个先道:“夏国秉商会自治之政,而流民为他人所欺,在甄别时甘愿落为商户,又签了数年做工徒的契约。地方便不愿轻易干涉商户之事。”他顿了一顿,更愤愤道:“尤为可恨的,有一干无耻败类,专一蒙骗关东过来的同乡前往。我亲眼所见,有些流民长居在工坊内,难见外间情景,不得人伦所亲,不闻圣人教化,懵懂冥顽,心性渐渐地和禽兽无异。耳濡目染,近墨者黑。助纣为虐者,欺压良善者,为虎作伥者,皆有不少。甚至还打伤了我社中好几位前去救人的同道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.”人群中几人先后道。赵行德身后却有人低声道:“天下汹汹皆为利往,此事岂是如此简单的。”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