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6 颇穷理乱情-3-《帝国的黎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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晁补之微微一笑道:“你对朝堂的大势,能洞若观火便好。当下太子与三皇子东宫之争,夹杂着相位更迭,朝廷新旧党的恩怨,局势日渐复杂,你二人也需小心在意。权、势两面,虽然并非本体,但却是本体的延伸,虽非本体之用吗,却能治国平天下,不可以说不重要,亦不可以不用心。所谓君子之儒,不但独善其身,还要兼济天下,就不可以不以权势为修身之道,方能不同于蝇营狗苟之辈,成就胸怀天下的大丈夫。”
三人围绕这修身之学谈论了半日,赵行德渐渐也放下拘谨,加入到讨论中来,到后来,更以自己对杂学颇感兴趣为由,向晁补之提出来希望前往翰林院见识的要求。
晁补之原本就对宋国的士人鄙薄伎术及工匠颇有不满,见赵行德真正领会到了体用之义,没有鄙薄杂学等奇技淫巧的偏见,心中也颇为欣慰,便点了点头,又对宋安道:“午后我有故友来访,便有你师兄带路,去太史局一趟,也到天文、书艺、图画、医官四局、军器库、八作司衙门等四处走动走动。”他转头看了赵行德一眼,又叮嘱道:“虽然本朝以经术取士,翰林院中颇多天文医药术数等杂学之士,被目为浊流,但其中颇多大有本事的人,你到翰林院走动,但有不通之事,须得放下身段虚心求教,不能有骄矜傲慢之色。”
赵行德当即恭敬答应,又对宋安作揖道:“有劳泰和师兄。”
宋安微微欠身,面带笑意拱手逊谢。晁补之收徒极少,至今正式与他师兄弟相称的弟子便只有赵行德而已。宋安颇通观人之术,在刑部大狱里见多了在外间趾高气扬,一到了刑部大狱,便鬼哭狼嚎全无气节之人。今日他暗暗观察赵行德,此子器宇轩昂,神态从容,举止有度,无巧言令色之态,亦无虚荣浮华之气,对这个新师弟颇为满意,官场上同门守望相助对仕途甚是重要,心道若是机遇合适,到可以提携一二。
晁补之微微一笑,道:“你师兄弟二人都对这些杂学有所用心,倒是同气连枝。”后来赵行德才知,这位大师兄因为担任刑部都官司的关系,难免要遇到一些复杂难明的案件,医药,算术之类的杂学对他颇为有用,也和翰林院的技术官颇为相熟。
授课完毕,师徒三人又叙谈了一阵朝中之事,婢女来报午饭已经准备好,晁补之这才带着宋安与赵行德二人来到花厅。此时汴梁盛行的是分餐制,只见餐桌上,四个位置面前都罗列着四五个荤素菜肴和汤水,香气四溢,乃是师母李氏亲自下厨所做的美食,李氏已经笑盈盈等在花厅里面。
李氏乃是长安望族李氏出身,夏国原本就是极为重视杂学技术,随夫君到宋国以后,世俗对翰林院官员的偏见,她倒并不如何放在心上。见夫君及两个入室弟子都已落座,李氏便笑着对赵行德道,“听说李博士那个了不得的女公子,准备许字给元直了,真是大好事。”
“多谢师父、师母成全。”赵行德谢道,心底也有些美滋滋的。父母过世之后,他在这世间本来已经没有至亲,今日之登门拜师,师父师母,连同初次见面的师兄,都隐隐令赵行德心底里都有温暖亲近之意。
晁补之摆手让他不必拘谨,问赵行德道:“李府希望元直和若雪先定下名分,到府上静心攻读。待明年科举之后,再行完婚。你意下如何?”他希望宋安与赵行德师兄弟关系更亲近一些,所以此时谈及赵行德的婚事,也没有避讳宋安在座。
赵行德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。到李府读书,自然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。宋安没想到名满汴梁的才女李若雪居然就要许字给这个籍籍无名,尚且没有出仕的小师弟,不由微露惊讶之色。
晁补之促成了这桩姻缘,也拈须笑道:“元直在汴梁也没有别的长辈,那交换定亲帖,给李府的三金茶礼诸事,便由你师母代为操办就是,选个良辰吉时,聘礼送到李府,定下名分。”他顿了一顿,打量着赵行德一眼,笑道:“你虽然底子不算差,但科举所用的正统经术还要多加用心,虽然太学监生也可出仕,但我看你未来岳丈的心意,还是希望你能有个进士的出身。此外,若雪乃是不世出的才女,李家大公子亦是汴梁年轻人中间的翘楚,你对词赋文学之道也不可太过简慢,不要让人家抱怨‘天壤之间,竟有元直’。”
所谓师长如父,晁补之竟将赵行德看做自家子侄一般敲打起来,借用东晋时分才女谢道韫不满丈夫王凝滞才气不足,回娘家抱怨“天壤之间,竟有王郎”的典故,让他不要失了自家颜面。赵行德不禁有些哑然失笑,忙站起来道:“弟子必定努力攻读,必定不辱没师父师母的成全美意。”
他见师傅居然要替自己置办聘礼,虽然囊中羞涩,还是颇不好意思地推辞了一番,最后还是师娘李氏板起脸来教训,这才作罢。晁府大公子晁少辅在河北行营为推官,女儿晁蘅早几年嫁到蜀中苏家去了,这两年府上冷冷清清,眼看晁补之新收的弟子有喜事,娶的还是汴梁有名的才女,李氏自然是要大包大揽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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