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6 颇穷理乱情-3-《帝国的黎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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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兄弟二人都恭敬的相互见礼,宋安笑道:“刑部秋审之后,忙着考察胥吏,处置案头公文杂务,许久都没有机会向师父求教,今日可得着机会,师父勿要让学生空手而回。”他虽然执礼甚恭,但神态却颇为随意,显然作为晁补之唯一的入室弟子,这师徒二人十分亲近。
晁补之笑对赵行德道:“你师兄做了这刑部的官职,别的没有长进,倒是不肯吃亏的习性见长。”他在李府只讲词赋之学,如今赵行德恭恭敬敬来拜师求教,自然所求学问便不限于词赋了,沉吟片刻,晁补之缓缓道:“大学有云,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”。他见宋安与赵行德都神色肃穆地听讲,便道:“元直尚未成家,亦未出仕,今日便讲修身。”
宋安和赵行德一齐点头,晁补之便道:“修身之道,见于《大学》《中庸》,你二人都颇通经术,为师只讲些心得,你二人若有不同,我们便共同切磋探讨,达者为师。”
赵行德没料到他的治学态度竟如此开明,微微惊讶,却见宋安脸色如常,显然晁补之一贯便是如此,他便凝神细听。
“子曰,修身则道立。易曰,乾道变化,各正性命。性者,天生之质,若刚柔迟之别;命者,人所禀受,若贵贱天寿之属也。”晁补之讲了几句,见宋安和赵行德都熟悉经典,并无懵懂之色,心下微微点头,道:“修身者,人自治也。人不能自治,焉能治人。所以我儒门所说的修齐治平,以修身为基本功夫。小者君子慎独,大者舍生取义,皆是修身之道。”
讲到这里,晁补之见宋安目露疑惑之色,便示意他可以问,宋安便问道:“所言‘舍生取义’者,连自身的命都没有了,谈何修身?”赵行德在旁也微微点头,宋安这么一问,他也觉得有疑惑。
晁补之微微一笑,问道:“舍生取义之典故何出?”
赵行德不假思索地背诵道:“孟子曰,鱼,我所欲也,熊掌,亦我所欲也;二者不可得兼,舍鱼而取熊掌者也。生,我所欲也,义,亦我所欲也;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义者也。”
晁补之点了点头,示意赵行德往下,赵行德便继续背诵道:“生亦我所欲,所欲有甚于生者,故不为苟得也;死亦我所恶,所恶有甚于死者,故患有所不辟也。”十几年的苦读功夫下来,原本孰极而流,片刻之间赵行德便将这篇《孟子告子上·鱼我所欲也》背诵到结尾,“为身死而不受,今为宫室之美为之;乡为身死而不受,今为妻妾之奉为之;乡为身死而不受,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,是亦不可以已乎?此之谓失其本心。”
当赵行德念诵到最后一句“此所谓失其本心”的时候,宋安脑中念头一闪,似有恍然大悟,晁补之微微笑道:“你明白了么?”
宋安突然通达了一个道理,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,道:“弟子似乎有些明白了。”
晁补之笑道:“说说来看?”
宋安梳理了一下思路,沉声道:“诚如夫子所言之‘朝闻道,夕死可矣’。修身之道,无外乎性命,终至大成者,达到夫子‘七十从心所欲而不距’所言的境界,便是修养使性命合乎了天道。性者,天生之质,直指本心。为苟活而失却义,便是蒙昧了本心,使性命功夫受损,失去向道之机,反而不如舍生取义。”
宋安在刑部多见了被下狱的官员,大狱之中,严刑之下,有的安之若素,有的却是鬼哭狼嚎,原先一直疑惑,为何同是士大夫,为何气节差异如此之大,如今看来,却正是修身的功夫不同。
晁补之微微点头道:“有几分道理。”忽然脸色一变,又纠问道:“你说为苟活而失去义,便蒙昧了本心,失却向道之机,那我问你,何以谓之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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