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三章:朝辞白帝彩云间-《神国之上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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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醒了?”宁长久调息过了一轮周天。

    司命穿着单薄的衣裳,明明睡了一夜,神色却更疲惫了。

    她从床榻上起来,并未起身,脚触着微凉的地板,低垂着头,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银发,眉目清冷,似在想事。

    宁长久看着她,问:“有心事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司命答了一句,也问:“你是在练什么功法?”

    宁长久道:“这是我新悟的道法。”

    司命并未追问,她梳理着长发,问:“你最近……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?”

    宁长久只当是自己又说奇怪的梦话了,而那梦话必定与襄儿有关。

    他矢口否认,道:“没有,近来梦里,多只是追忆往事。”

    “追忆往事?”司命的声音有些轻,道:“你有什么无法放下之事么?”

    宁长久道:“过去的事哪有无法放下的?无法预料的未来才是唯一值得担心的。”

    司命沉默了会儿,一向喜爱讥讽宁长久的她,难得地附和起来:“嗯,你说得对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一凛,有些不习惯,心想你这是在梦中被揍了么,怎么今日这么乖?都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潜质了。

    司命也觉得气氛不太对,她起身走过地面,来到镜子前,盯着眉心看了许久。

    屋内光线昏暗,屋外雨声淅淅沥沥,整个万妖城,平静得像是波澜不兴的湖。

    “好了,起来吧。”司命忽然道:“去人参果树那里看看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应了一声,舒展筋骨后起身,披好了衣服,司命亦走到屏风后换衣裳。

    屏风纤薄,色如乌纱,宁长久隐约可以看到其上透出的影。

    司命换上了漆黑的神袍,从屏风后走出,她的眉目重归冷寂。

    宁长久临走之前取了把白色的纸伞递给司命。

    司命将伞推开,道:“我不需要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便自己带了一把。

    “这点春雨能淋死半步五道的修道者?还是你太喜欢附庸风雅了些?”司命重新开始了嘲讽。

    宁长久笑道:“只是人间的小情趣。”

    司命问:“小情趣很重要?”

    “当然重要”宁长久说:“这是我们作为人的证据之一。”

    司命不置可否,双手负后,走在雨里。

    清寂的街道上,青石板被磨得宛若镜子,模糊的身影在雨水中渐远。

    宁长久执着白伞,看着司命空灵剔透的眼眸,悄无声息地将伞倾向了她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司命感受着他画蛇添足的一举,没有说什么。

    两人就这样走着。

    头顶的伞虽然没用,却能给人以莫名的安心之感。

    只是许多风景被压在了伞面下,无法看得真切。

    司命说道:“等到救了小龄,我们回一趟断界城吧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与邵小黎约定过,一定会回去的,但他并不认为现在是合适的时机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司命说道:“我总觉得,白藏真正的目标是那里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宁长久有同样的想法。

    他虽不了解白藏,但在天藏与冥君一事上,他已感受到了她的贪婪。

    无头神的死是个警告。像她这样觊觎一切强大力量的神,又如何会放过一座遗落的神国呢?

    到时候断界城可能会有危险。

    “希望万妖城之行,不要再起大的波澜了。”宁长久说道。

    司命淡淡道:“弱者才会畏首畏尾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笑了笑,将伞面更倾向了她。

    司命回过头,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膀,蛾眉微皱,冰眸间泛起了鄙夷之色:“有完没完?你怎么这般幼稚?”

    宁长久微笑道:“为人遮风挡雨,总会弄湿自己的。”

    司命道:“遮风挡雨的是伞,可不是你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沉默片刻,道:“如果有一天,伞漏雨了呢?”

    他口中的伞,指的是天空。

    司命想了想,道:“天空本就漏过一次的。三千多年前,女娲大神曾行炼石补天之壮举。可惜,如今逝者已矣,若历史重现,生灵恐怕只能自己在雨中求活了。”

    “女娲真的存在吗?”宁长久问,他只听过大师姐讲相关的神话,大师姐将女娲吹得神乎其神,让他不太敢相信。

    司命道:“补天不是传说,造人亦是伟业,但年岁太久远,已不可追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好奇道:“造人是怎么造人?”

    司命平静道:“就是你想得那样。”

    宁长久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司命看着他的神色,不解道:“拿神土与圣水捏造,这不是小孩皆知的事么?你至于这么震惊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宁长久耻于说出自己方才的真实想法,默默道:“古代的神灵真是什么都会。”

    司命理所当然道:“这是世界开拓者的特权。”

    细雨中,两人不疾不徐地走着,细雨一点点浸透了宁长久的肩膀,司命看着他白衣上分明的水痕,问道:“如果有一天,天空真的漏了,你手中恰好有一柄伞,你还会像向这样,倾给我吗?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宁长久道:“会的。”

    司命本想追问,如果陆嫁嫁和赵襄儿也在,你会给谁,但这样问,总是显得她身份很奇怪。她放弃了这个拷问,宁长久不知不觉中逃过一劫。

    宁长久反问道:“若我把伞给你,你会接下吗?”

    司命驻足。

    他们恰好到了山腰,旁边尽是凋零的石茶花田,护花铃孤零零地摇动着,声音单薄。它们已失去了需要守护之物,将来的漫长岁月,只是在雨中生锈的过程。

    司命伸出了手,道:“给我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宁长久稍一疑惑,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伞。

    宁长久将伞递给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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