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十一章:剑阁第十四弟子-《神国之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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箫裘皱起眉,觉得他很怪。
言语很怪,剑法更怪。
这种怪就像是兵法上的空城计——他的动作很简单,破绽百出,就像是刚学剑弟子。
箫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,所以觉得有些古怪。但他转念一想,自己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或许只是因为对方破绽太多,不知道挑哪一个击破罢了。
他看对方那张清秀冷峻的脸很是不爽,便也不再忍耐。
骤然之间,箫裘的身躯弯下。那种弯曲宛若以手指压下弹簧,带着潜在的、随时要勃发的力量。他的足尖在地板上微移,脚步瞬间落稳,他盯着对方的所在,紧绷的身躯压到极致,于一瞬间爆发。
蹬蹬两步的声音快得几乎没有间隙,下一个瞬间,箫裘已然猛地跃起,身影似苍鹰在空。他举起那杆通透明亮的镜面长枪,对着宁长久所在的位置抡下。
那是一个破坏力极大的劈扫之式。
宁长久立在门口的不远处。
身后大风忽起,雪花卷了进来,从他的侧脸吹过。
迎风吹来的轻柔雪花与迎面而来的刚烈长枪形成了矛盾的美。
宁长久盯着那杆枪。
长枪如雷电劈下。
钢铁交鸣。
箫裘神色微异。他原本以为这个少年会施展什么奇怪的步伐避让,却不曾想他直接以那纤薄的剑刃硬接了。
宁长久接住了第一枪,剑刃与枪身相撞,他的身子微晃间,枪身也被弹开。
箫裘面不改色,握枪甩手,对着宁长久的所在再次斜抡而下。
宁长久立在原地,手腕转动,剑身刺入了长枪的来势里,如蝴蝶飞入风暴。这一剑近乎奇迹般精准地击中了枪头,激起的金属火花里,这柄枪再次被宁长久一剑撞开。
箫裘身影在空,始终没有落地。两枪被格挡之后,箫裘借势,双手握枪,于空中抡起了一个巨大的半圆长弧,朝着宁长久的头顶毫无花哨,势大力沉地劈下。
宁长久举剑,对空格挡。
枪身与剑刃相撞,炸起了一蓬雪白剑火瞬间将宁长久的瞳孔照成了白色。他的身躯被这一枪砸得倒滑,隐约要破门而出。
但箫裘在那道明亮的白光里,分明看到他的眼神出奇地平静。
砰!
箫裘的身影落地,他的衣裳高高鼓胀着,其间雷电宛若蛟龙流窜,充沛的力量带着毁灭之意在他身上爆发着。他双手握着长枪,猛地一抖,镜面的枪身上,残影抖擞无数,那些镜面的枪影明明是虚幻的,却彼此映照,层层叠叠,瞬间充斥整个屋子,化作了一面巨浪般的高墙。
这是他当初面对剑阁八弟子时的最后一枪。
当初盏寺在他的无数枪影里寻到了真正的那一根,简简单单的一剑,连带着漫天枪影,将其一道摧破。
但剑阁八弟子世上只有一位。
枪如大潮压下。
他唯一不解的,只是这个少年为何依旧无动于衷。
宁长久举起了剑。这一剑他的印象很深——裘自观的飞升之剑。
裘自观的结局虽然不好,但他那股笑傲世间,目无真龙火凤,唯有飞升大道的磅礴之气却无愧于那个年代的剑圣二字。
宁长久握着剑。
金乌之芒附上了剑,修罗之力附上了剑,无数的剑道感悟亦附上了剑,它们似火似雷,也似一瞬间点燃的烛火。
宁长久看着剑,却始终不太满意。他抖了抖手腕。
轰!
剑刃上的所有一晃而过,转而归于黑暗,投不出任何的金属光泽。
这是幽冥之剑。
但宁长久依旧不太满意,他手腕再振,剑由换做了血红之色,带着凿穿人海为尸山的杀戮之意。再振手腕,剑又换作了飘飘仙鹤,条条白虹,剑尖上,一个个雪衣女子身影摇曳,拔剑而动,乘风而舞。
这是宁长久在海国宴看女子舞蹈时悟出的剑法,但他从未施展过,因为陆嫁嫁看见了恐怕会打他。
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刹那。
箫裘捕捉到了这个刹那,他心中惊疑,心想你这是什么奇 淫巧技?哪里是出剑,分明是在给自己表演京剧变脸。
漫天枪影灌下。
宁长久与此同时抬头,一剑递出。
……
屋内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去,外面的雪花挤压了进来,充斥着整个房间。
宁长久的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雪花里。
这是当初白鹤真君所施展的术法。
当枪影充斥着屋中的每一个角落,宁长久又能隐匿何处?
箫裘枪身砸落在地后,他立刻收枪回首。扑面的大雪似白银之剑的碎屑,它们于眉前分开,宛若遇到礁石后错开的水流。
倏然之间,一朵雪花缓缓飘落,悠悠停在了自己的眼前。
“猖狂。”箫裘低喝一声,他没有犹豫,对着雪花一枪刺出。
其余的残影同时压上。
但那些残影却没有听从他的指引。
他忽然发现,每一道枪影上都覆着一片雪。这些雪花像是一只只振翅的冬蝉,它们依附着枪,于是枪皆动弹不得。
坠于眼前的雪花在视野里放大,于瞳孔深处骤然炸开。
如尘的银屑里,宁长久排云分浪的一剑已如闪电劈下。
这一剑中蕴含了数种截然不同的气息,箫裘觉得,他眼前的仿佛不是一个人,而是七个来自不同宗门的弟子同时出剑,各展绝学。
他的眼中再无轻敌之意。
箫裘不去理会那些杂糅的剑意,他的心神瞬间扩张,锁定了那片雪花所在的位置。
他是玄丹圣阁的弟子,每日修武炼药,自给自足。他最精通的是枪术,这是他家传的武学。他的父亲是一个世俗王朝的将军,虽不能修行,却斩下过赫赫战功,在将他送去玄丹圣阁修行之前,父亲曾将那些生死拼杀的绝学私下里传授给了他,如数家珍。但箫裘并未放在心上。
他知道父亲是个厉害的将军,但父亲终究不是修道者,那些人间沙场磨砺出的经验更像是老人的执着,否定它们便相当于否定父亲戎马的一生。他接过了父亲传下的长枪,却并未用它,因为那柄伤痕累累的枪比起这柄“无影”太过普通了。
如今漫天枪影被破,一片雪花斩眉心之时,老人说过的许多话语才忽然涌上心头。
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。
雪花入眼。
箫裘猛地吼了一声,吼声低沉。他的身躯压了上去,肩膀抡起了巨大的、有力的幅度,咯咯作响的骨头里,明镜般的枪身喷吐着火焰,投掷般刺了出去。
他这才意识到,这是自己一生至此刺出的,最快的一枪,这一枪里,他充沛的灵力和坚韧的肌肉都拉到了极致。
他甚至觉得,这一枪可以击败盏司。
雪花被火焰吞没。
宁长久的身影浮现,他的眼眸中露出了赞许的意味。
这一枪很快,但在他的时间权柄里,满得宛若老牛拉车。他看准了枪体最脆弱的点,挥剑抡下。
长枪被砸落在地。
火焰熄灭。
宁长久一手握剑,半身风雪。
这是箫裘最快的一枪,他破解它,却只用了一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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